阿乙己

阿乙己是唯一穿着长衫打篮球的人。一件灰扑扑的长衫，洗得有些发白，下摆总在跑动时绊到自己的腿。球场上的少年们都穿着背心短裤，汗水在阳光下亮晶晶的。只有他，一身不合时宜的打扮，固执地运着球。

他的动作是迂缓的，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认真。别人三步上篮，他却像在迈着某种古老的方步，口中念念有词，仿佛在计算着步点的韵律。球也常常不听使唤，从他瘦削的手掌中滑脱，“砰”地滚出场外。少年们便哄笑起来，场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“阿乙己，你这长衫是租来的么？怕弄脏了赔钱？”他不回答，只是默默走去捡球，用手掌仔细地拂去球上的尘土。

有一回，他对我说道，“你懂球么？”我略略点一点头。他说，“懂得球，……我便考你一考。走步，要怎样判罚？”我想，一个连球都运不好的人，也配考我么？便回过脸去，不再理会。阿乙己等了许久，很恳切地说道，“不能说罢？……我教给你，记着！这些规则该记着。将来做裁判的时候，要用。”我暗想，我离裁判的等级还很远呢，又好笑，又不耐烦。

后来许久没见他来球场，大家倒也并不觉得少了什么。只是偶尔看到空荡荡的球场边角，会想起那个穿着长衫、与周遭格格不入，却又无比认真地追逐着那颗橙色皮球的影子。那影子，笨拙里透着一种孤独的庄严。